| 01 — 日前，看了表现国军在淞沪会战中守卫宝山县的电影《捍卫者》，有点吃惊地发现，这部2017年拍摄的电影完全是在“山寨”1956年拍摄的《上甘岭》的范式! 包括用指挥员的“阵中日记”串联、推动剧情，包括故事从男主人公率领队伍从一个受到重创的兄弟连队那里接管阵地开始，甚至，还都有一个女卫生员——在《捍卫者》中，这是一个志愿参加战地服务团的女学生。 这意味着，曾经被诟病为“高大全”而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后受尽嘲弄的以展示革命英雄主义为主要内容的故事范式，其实并没有消失，只不过现在被用来表现国军的英雄主义罢了。 02 — 梳理了一下这些年拍摄的以抗战为题材的影视剧，很清晰地展示了这样一条线索—— 用正剧、英雄史诗的范式表现国军的抗战，用“神剧”、闹剧的范式表现八路军、新四军的抗战。 有人将这种现象概括为“八路拍神剧，国军主旋律”，可谓准确。 03 — 表现国军抗战的影视剧很多。比如，《捍卫者》、《大轰炸》、《太平轮》、《无问西东》、《金陵十三钗》、《南京南京》、《喋血孤城》、《战长沙》、《中国远征军》……等等，可谓不胜枚举。 在这些影视作品中，国军军官往往集刚毅、勇敢、忠贞、果决等优秀品质于一身，许多人还有几分书卷气，能够用典雅的文言文写家书，通常还会有一个端庄美丽的大家闺秀爱着他们。 在这些影视作品中，国军内部的官兵关系、军民关系都直接拷贝了传统革命战争电影中红军、八路军、解放军的官兵关系和军民关系，国军内部残酷的阶级压迫、国军官长喝兵血的种种劣迹，国军欺压老百姓，甚至奸淫掳掠的种种恶行，都没有任何表表现。 在这些影视作品中，激励国军官兵浴血奋战，以身殉国的精神资源，都是爱国主义和精忠报国的精神，以及军人荣誉等等。 更关键的问题还在于，在这些影视作品中，往往没有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武装的影子，甚至提都不提，似乎在整个如火如荼的抗日战争中，根本就不存在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武装，自然也就谈不上对抗战胜利有什么作用了。 这就构成了对抗战历史引人注目的改写。 04 — 与表现国军抗战的影视作品成鲜明对照是，主创人员往往采用戏说、神剧的范式来表现共产党领导的武装力量的抗战，所谓手撕鬼子、裤裆藏雷、手榴弹炸飞机等都是如此。 比如《敌后便衣队传奇》、《向着炮火前进》、《一起打鬼子》、《永不磨灭的番号》，等等。 这些影视剧中八路军、新四军指挥员，或敌后游击队、武工队的领导人，往往都流里流气、痞里痞气、骂骂咧咧。形象最为正面的，似乎是《亮剑》中李云龙，但他也是一口一个“狗日的”。 支撑他们抗日的精神资源，主要来自男性荷尔蒙即“爷们”和江湖义气，对民族主义、爱国主义这一套“大道理”，他们要么是不懂，要么就根本不感兴趣。 05 —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 原因是复杂的，不能在一篇短文里做过于细致的条分缕析，但有一点是主要的，那就是主创人员，也许应该包括文化精英中的大多数，他们的认同发生了变化。 相对而言，他们的立场、情感都转向了民国和国军，他们发自内心地敬重、同情、甚至热爱他们。 相反，对“另一方”，他们则发自内心地瞧不起、鄙薄、甚至有点厌恶，就像赵本山之于农民那样，忍不住就要戏虐他们，开他们的玩笑，甚至丑化他们，并在这个过程中获得快感和优越感。 解放战争中的国民党军俘虏。 06 — 我们当然知道，这类影视剧中的国军形象与现实当中的国军形象刚好相反，“神剧”、闹剧中的八路军形象和现实也刚好相反。 这些，稍有历史常识的人都明白，我也写过很多文章，就不再复述来。 但是，一个严峻的现实是，“八路拍神剧，国军主旋律”的现象，很大程度重新建构了年轻一代对历史的认知，这种重复的、无孔不入的、不厌其烦的对抗战历史的改写与涂抹，最终传递出了这样一个可怕的结论—— 无须任何社会改良，只需凭借空洞的“家国情怀”，就可以在命运攸关的时刻召唤出勇敢精神、牺牲精神和团结精神，就可以用来救亡甚至复兴! 这当然是一种蓄意的欺骗，同时也是一口万劫不复的陷阱! 07 — 事实上，如果没有解放区一系列的社会进步，包括二五减租、三三制政权、军民一致、官兵一致原则的推行，如果没有解放区荡涤封建文化枷锁后精神上的解放，如果没有持续、深入、广泛的全民动员，甚至没有在共产党和其他民主党派的推动下国统区有限的社会进步，中国是不可能取得抗日战争胜利的。 把这一切统统都遮蔽掉，似乎仅靠抽象空洞的民族主义精神，甚至靠“中国不会亡”的口号就能够赢得抗日战争的胜利，这是对几千万人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历史经验——抗日战争胜利的历史经验——的浪投虚掷，也是最为致命的历史虚无主义。 这才是“八路拍神剧，国军主旋律”现象最大的要害! 但愿我们能够在没有为时过晚之前清醒过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