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成立反对篡改俄罗斯历史委员会 吴恩远 一、委员会成立的目的及其任务 总统令第四条规定了这个委员会的主要任务是:第一,对那些目的在于贬低俄罗斯联邦的国际威望而被篡改的历史事实和事件进行汇总和分析,并向总统提交这方面的报告;第二,制定开展这场斗争的战略计划;第三,向俄罗斯总统提出在开展与歪曲俄罗斯历史的企图作斗争中拟采取的措施;第四,审视俄罗斯联邦各级机构和组织在开展这场斗争中的情况并协调它们的行动;第五,对有损俄罗斯利益而被歪曲的历史事实采取相应的反击措施并尽量减轻其消极后果。 为了实现上述任务,俄罗斯总统赋予这个委员会相应的权利:它们可以向俄罗斯联邦各级机构和组织索要必要的材料;可以邀请这些机构的代表参加会议;建立相应的各种工作机构等等。 这个委员会的成员组成阵容十分强大。共有各部门代表28人组成。主席由俄罗斯总统办公厅主任纳雷什金担任,俄罗斯科学和教育部副部长卡林娜、俄罗斯总统办公厅副主任西罗什任副主席。成员包括文化部、司法部、国家安全部、外交部、总参谋部……等单位负责人,还有著名历史学家、俄罗斯科学院院士、世界历史研究所所长丘巴良、俄罗斯历史研究所所长萨哈罗夫等。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级别很高的委员会。 人们不禁要问:在俄罗斯应付当前金融危机给搞得焦头烂额之际,总统怎么会抽调如此众多部门的人来关注历史领域发生的事情呢? 二、成立反对篡改俄罗斯历史委员会背景 (一)俄罗斯国内围绕对苏联历史评价的争论 苏联解体之际,由于受戈尔巴乔夫等人全盘否定苏联历史的影响,当时社会舆论对苏共执政史和苏联历史大多持否定态度。所以人们似乎比较“平静”地接受了苏联解体这个事实。但由此带来的俄罗斯社会毁灭性的后果,造成了俄罗斯意识形态领域的变化:人们开始怀念苏联时期的稳定生活,并对苏联社会、对苏共领导人特别是斯大林给予了辩证的评价。当这股思潮形成俄罗斯多数人的共识后,必然影响到俄罗斯当政者。2007年在普京总统关注下出版的俄罗斯历史教师参考书:《俄罗斯现代史1945~2006年》,2008年继续出版的俄罗斯历史教材:《俄罗斯历史1900~1945年》 ,就是这股思潮最集中的反映。《俄罗斯现代史1945~2006年 》一书中专门有一章谈到对普京的“主权民主”方针的解释:“真正的主权要求国家对经济命脉、对各战略部门实现实实在在的监控”,“对大众传媒的监督”,“俄罗斯过去需要、现在仍然需要集中力量”。显然这些思想与苏联体制有很多相似之处。基于这样的考虑,书中对苏联历史和斯大林等苏共领导人的评价就有了与戈尔巴乔夫全盘否定完全不同的态度。 梅德韦杰夫继任俄罗斯总统后,新成立的这个为历史正名的委员会引起国内外震惊,舆论普遍认为继续了普京这方面的方针。自由主义的历史学家、国际“纪念碑”协会(这是专门为了纪念所谓共产主义制度下的牺牲者而成立的国际组织)负责人切尔卡索夫指出:“这个委员会的建立打破了一段时期在人们心中的一个观念:即认为梅德韦杰夫总统或许比他的前任普京更加‘柔和’ ”。事实看来并非如此,因为他要继续普京的”主权民主”的路线。 显然,俄罗斯新成立的为历史正名的委员会不仅仅是涉及历史领域、历史学家的事情,也反映了俄罗斯当局继续走什么路的问题。 (二)国际上、特别是原苏联新独立国家围绕苏联历史重新评价的争论 如果说上述理由是导致成立这个委员会的深层次因素,那么直接原因则是针对原苏联新独立的国家、前华约国家围绕苏联历史的争论。苏联解体后,随着北约的东扩和欧盟的东扩,这些国家大都从政治上、经济上投靠西方,并日益拉开和俄罗斯的距离。对他们来说,重新评价苏联历史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这些国家的政治家们认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波罗的海三国、乌克兰、摩尔多瓦、白俄罗斯等国被苏军解放后投入社会主义阵营,实际上导致了新的不自由,给他们带来了几十年的专制制度。苏联红军不再看成是解放者,而是他们国家的占领者。所以近年来在这些国家不断发生推到苏军解放纪念碑或者给这些纪念碑涂上污秽物的事件。俄罗斯认为在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等国家发生的这些事件,是在为纳粹主义恢复名誉,指责某些爱沙尼亚人、拉脱维亚人甚至站在法西斯一边与俄罗斯对抗。 乌克兰也翻出20世纪30年代发生的大饥荒事件。认为当时斯大林政府在那里实行了对乌克兰种族灭绝的政策,导致上千万乌克兰人死亡。俄罗斯学者则认为:实际上那场饥荒不仅发生在乌克兰,它笼罩了全苏联地区,死亡的同样有俄罗斯人;乌克兰死亡的人数不是上千万,只有100万~200万人。认为乌克兰政治家歪曲历史,阴谋在于煽动反对俄罗斯的民族情绪。在前华约的一些国家也发生了俄罗斯认为是歪曲历史的事情。如波兰学者认为1939年苏联和德国签订《苏德互不侵犯条约》 及其《秘密协定书》 导致苏军入侵波兰,是德国与苏联共同发动了第二次世界大战;试图追查二战时期被苏联秘密警察大规模枪杀的波兰军官。指责俄罗斯政府拒绝透露档案资料,波兰并对此事进行了重新调查。 这些愈演愈烈的事件终于激怒了俄罗斯。梅德韦杰夫总统不止一次声明说,不允许歪曲俄罗斯历史,包括有关伟大卫国战争的历史。2009年5月8日在总统私人博客发布的视频录像中,梅德韦杰夫指出这些造假历史事件“越来越猖獗,充满恶意和具有挑衅性”。他说:我们必须拿出鲜明的事实,坚持捍卫历史的真实性。尽管这样做是十分困难的,(而且和这些人争辩)甚至令人厌恶。但必须这样做。无论谁也不容许否认我们人民所做出的贡献。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5月19日出台了建立《与篡改历史损害俄罗斯利益的企图作斗争的总统直属委员会》的决定。这个委员会斗争的重点,是针对那些试图贬低俄罗斯的国际形象的被歪曲的历史事实。这在苏联解体后那些原苏联国家和前华约国家中表现突出。 而且还有与此相应的决定。俄罗斯紧急情况部首脑绍伊古曾在今年2月在伏尔加格勒会见《斯大林格勒战役全景画》博物馆老战士代表团,回来就提出了设立不容许否定苏联在伟大卫国战争中的贡献的法律。建议获得总检察长尤里·柴卡支持。随即国家杜马根据绍伊古意见制定了法律《反对在原苏联境内新独立的国家里复辟纳粹主义和为纳粹罪犯及他们的同盟者平反》 。这部法律不仅仅针对俄罗斯人,也适用于外国人。如果被认为犯了试图为纳粹翻案的罪行,将被判处3~5年刑期并剥夺自由,同时罚款10万~50万卢布,并禁止外国这类组织在俄罗斯境内活动。 三、国内外对成立这个委员会的反响 从普京到梅德韦杰夫的重新评价俄罗斯(苏联)历史的方针引起国内外巨大反响。尤其是两本历史教材中有把“斯大林视为苏联最成功领导人”、认为斯大林在大清洗年代“所做一切均完全合理”的话引起全世界震动。西方舆论把这看成是俄罗斯政权“历史的倒退”、“试图回到斯大林时代”。戈尔巴乔夫基金会宣称要出版100种书籍集中攻击斯大林,社会上也有不少反对这两本教材观点的声音。围绕苏联历史评价的争论在当前俄罗斯社会仍然十分尖锐。 对于新成立的这个委员会俄罗斯国内外也不乏反对之声。反对共产主义“血腥制度”的《纪念碑》组织负责人罗金斯基认为:不能由国家来管理所谓与歪曲历史事实作斗争这类事情,哪怕是高层次的国家组织。这应当是由学者、各社会团体展开自由的讨论和争论来决定,即便涉及某些 国家的事情也应当由当地的学者参与讨论。国家介入只能把事情搞得更坏。更多的自由主义的历史学家则指责这是恢复苏联时期的对舆论的监督制度。切尔卡索夫写道:一年前梅德韦杰夫总统还说他赞同“自由”,不喜欢“不自由”,但这个委员会的成立绝不会导致“更自由”。认为此举和苏联时期一样,是试图在学术和思想领域建立专断体制。 伦敦大学历史学家兼作家阿兰多·飞吉斯在讲演中说道:成立这个新的委员会是压制历史科学的行为。他说“这些人是一群蠢货,以为这样就能够改变国际上对苏联历史评价的争论。这只能使俄罗斯的历史学家在教学和发表著作更为困难”。《华尔街杂志》发表安德鲁·奥斯伯恩的文章,称克里姆林宫已经根本改换了学校的历史教科书。这些教科书不加批判对斯大林给以好评,并且认为普京的“主权民主”的模式是正确的。他说:“这是俄罗斯政权利用了人们对苏维埃时期取得的成就和战争胜利的怀念,试图加强民族情绪。” 当然也有支持的声音。国家杜马社会团体和宗教组织协调委员会副主席马尔科夫指出:由国家机关、军队系统和情报机构、学术机构高级官员组成的如此高层次的委员会,其任务不仅在于投入人力与那些歪曲历史事实的观点斗争,委员会的权威还在于能够修正那些否定苏联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作用的事实,∀进行信息战#,为了肯定俄罗斯人在战争中的历史作用。 他指出,在其他国家的俄罗斯历史学家也将获得资金资助,以便他们的声音能被听见。他说我们必须选择历史教材:哪些历史教科书讲的是真话,哪些讲的是谎言。 《统一俄罗斯党》也支持设立法律条款,主张对那些试图为纳粹翻案的人处以3~5年刑期。 四、对成立这个委员会的评价 (一)梅德韦杰夫总统成立这个为历史正名的高层次委员会,一方面继承了普京辩证评价苏联历史这方面原则,同时又表明俄罗斯当局对俄罗斯(苏联)历史评价的重视达到一个新的高度。其主要目的首先在于:通过不容许歪曲、诬陷在原苏联、前华约地区与俄罗斯关系的历史,向世界表明:在这些被视为俄罗斯后院的地方,不能无视俄罗斯的存在。 (二)俄罗斯政府此举必然与原苏联、前华约某些国家和地区当局利益相悖,围绕与此相关的历史的争辩及由此产生对这些国家与俄罗斯关系的影响,包括领土争端、民族矛盾或许会进一步增大;而俄罗斯重新评价苏联历史早已被西方视为“民主的倒退”，成立这个委员会,也必然会触动西方国家的这根神经。俄罗斯与西方国家关系的未来发展也当会受到影响。 (三)西方自由主义历史学家指责这个委员会的主要理由,似乎从表面上看是俄罗斯行政当局在干预、干涉学术自由,恢复苏联舆论监控制度。但在世界上多数国家,在法律上都是不容许为纳粹法西斯翻案的,如发生了这类事情,政府也都要干预;对事关诋毁国家声誉的历史事实,也不会无动于衷。 (四)俄罗斯成立这个委员会的直接任务是与澄清第二次世界大战历史真实相联系,但不会仅限于此,必然涉及评价苏联历史的其他重大问题。正如俄罗斯国立人文大学教师、自由派历史学家鲍里斯·多尔金写道:探索战争的真相是与探索大清洗事件、重新评价苏联历史联系在一起的。“亚博卢”和“正义事业党”等党派甚至要求法律条款中包括批准为斯大林主义平反的思想。反对歪曲俄罗斯历史这场斗争,对俄罗斯政治方针的现实和今后发展的影响,是不可低估的。 (五)应当说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斯大林和苏军为消灭法西斯做出了重大贡献,但也存在一些甚至可以说是严重的错误。如当年苏联强行占领波罗的海国家、波兰、罗马尼亚等国的领土以及其他一些大国沙文主义、大俄罗斯主义行径的表现。成立这个为历史正名的委员会后,俄罗斯当局能否正视这些历史事实?也值得注意和进一步观察。 资料来源:略 责任编辑：向祖文 俄罗斯中亚东欧研究2009年第4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