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条央视主动为《澎湖海战》做宣传的微博,实在有点崩不出了:“东宁”都整出来了? 严格来说,“东宁”并非一个单一、稳定的政治实体名称,而是一个在不同时期、不同地域、不同语境下具有截然不同含义的政治术语。 其真正“发扬光大”就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显性台独”势力开始在台岛掌权以来,逐步进行“台独史观”建构而促成。 就在今年6月,顽固“台独”分子赖清德在台发表所谓“团结十讲”,其中就有满口喷粪: 台湾自古以来就有独立生态系,台湾不是荒烟蔓草、无人居住,台湾早在信史、有文字以前就有独立的生态系。 1662年郑成功率兵击败荷兰人,并在台湾建立政权,随后郑经建立东宁王国,这也是从台南进来,东宁政权被英国人称为台湾王国,直到1683年施琅击败郑克塽,台湾才被中国王朝开始统治。 之后清领时期的200多年间,1875年设立台湾南路抚民理番同知,统治东部地区,后来1887年才设省,但也不是台湾全部,而且时间只有8年,因为马关条约割让给日本,所以台湾跟中国的关系也就没有了。 1895年马关条约第2条,清帝国明确割让台澎给日本,从过去来看,关系本来就不深,如果说要有任何关系,也在马关条约之后,中国政权跟台湾主权就没有关系了。 从赖清德这段话不难看出两点: 一、“台独”势力至今仍旧对日本殖民史怀有深深的历史受辱情结,即“种族主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二、对所谓的“东宁王国”概念相当之依赖,甚至已成为“台独”理念张目的历史依据之一。 严肃审视,对岸的顽固力量对所谓“东宁王国”的认同,是确实是其“台独史观”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主要特性就是“去中国化”:一方面通过塑造一个所谓的“以台湾为核心”的伪台湾国史,为“台独”提供伪历史依据;另一方面,企图建立“以台湾为主体的下一代史观”,借以误导台岛民众的历史认同。 我之前写《澎湖海战》的长篇文章里已经论述了日本方面与“台独”势力对郑氏家族即明郑政权的歪曲利用,这里面极重要的一个“抓手”,就是将郑成功与郑经领导的明郑政权定性为代表台湾的所谓“独立政权”,并冠以“东宁王国”等所谓“国号”。 推荐阅读:《澎湖海战》,并不符合「新中国价值观」 比如台湾学者李筱峰在其多篇文章中就曾反复引述了这一论点: 撤退到台湾的郑经将东都改为“东宁”,天兴、万年二县,升为“州”,他自称为“东宁国主”,西洋人称之为KingofTyawan。他在答复清廷大臣明珠的信中,自称“东宁建国”。 一六七〇年英国东印度公司负责人上书郑经时,对他称呼YourMajesty,即“陛下”之意。一六七五年更定官制,过去自称“卑职”的僚属,现在都称为“臣”。郑经俨然“独立建国于台湾”了,这是台湾历史上首次出现汉人建立的“独立政权”。 郑经自称“东宁建国,别立乾坤”,国际称呼他为“台湾的国王”(TheKingofTyawan),俨然“独立建国于台湾”,这是台湾史上首次出现汉语族人建立的“独立政权”。 又如在薛化元主编的台湾历史教科书中,也将台湾的明郑时期强调为: 郑经称‘建国东宁,别立乾坤’。 事实上郑经所言“建国东宁”,真实意思表达不过是“建国于东宁”,指永历帝被杀后,将东宁一域作为反清基地而已。 大意可类比为“民国建国南京,新中国建国北京”——这仅仅是地理概念。 但在这些人笔下,台岛俨然一幅“独立王国”。 “台独”分子的这些说法,实际上与中外历史文献的记载完全相悖。 首先,郑成功在法理上属于中国南明政权的臣子,不仅被南明隆武皇帝赐予了“朱”这个国姓,还先后受封忠孝伯、招讨大将军、延平公、延平王等官职爵位,封号并为其子孙所继承。 南明隆武二年(1646)春正月,“明主以忠孝伯成功为御前营内都督,赐尚方剑,仪同驸马;寻封命佩招讨大将军印”,印上刻有“钦命总督南北直隶水陆官义汉土军务兼总督五军戎政并理粮饷节制勋镇挂招讨大将军印赐国姓蟒玉尚方剑便宜行事比照驸马礼体协理宗人府事总统使国姓”字样。 隆武政权灭亡后,郑成功又归附南明永历政权。 永历元年(1647),“文移称‘招讨大将军罪臣国姓’。既闻永历即位,遣人间道上表,尊奉正朔”;永历三年七月,“永历遣使晋招讨大将军忠孝伯成功为延平公”,后加封为延平王。 郑成功去世后,其子郑经不仅继承了郑成功的统治,同时继承了其父在南明政权的官职头衔,称招讨大将军世子,继续奉永历为正朔,即便在永历十七年得知永历皇帝死讯后依然如此: 是年,永历讣至,世子犹奉其正朔,称永历十七年。 郑经死后,郑克塽嗣延平王位,仍称招讨大将军世子,从而造就了永历虽已死去长达二十多年,“海上犹称永历三十七年”的局面。 所以,郑成功及其子孙的中国臣子身份,在法理上是无可置疑的,它属于大陆中原王朝的血脉延续,而非所谓“台湾独立的政治生态”。 另外,郑成功及其子孙对外一贯自称为“藩”“本藩”“国姓爷”“世子”“世孙”,明确表明自己是明朝皇帝分封的藩镇。 如永历十五年五月十八日,郑成功在台湾颁布命令: 东都明京,开国立家,可为万世不拔基业。本藩已手辟草昧,与尔文武各官及各镇大小将领官兵家眷,聿来胥宇,总必创建田宅等项,以遗子孙计。 这一点,也可以从侧面即外国资料得以充分佐证。 如根据胡月涵整理的荷兰资料,1653至1655年间,荷兰巴达维亚总督和台湾长官曾多次给郑成功写信,称其为“国姓爷阁下”或“伟大的长官国姓爷”。 1656年6月27日(永历十年闰五月初六日),郑成功在给台湾的公告中,还以“本藩”自称: 大员荷兰人之所为,与马尼拉西班牙人如出一辙,亦视商民为可供人食之鱼肉。 本藩闻知此情,心血翻腾,极为愤怒。......本藩亦决定与大员断绝贸易来往,任何船只,甚至连片板皆不准赴大员。......为严厉执行此道命令,本藩业已到处分派检查人员,检查所有到来船只。. .....以上命令,望严格遵守。本藩既已作此决定,决不让步,亦不作任何改变。 ......特此告知商民:大员与马尼拉系一丘之貉,既丑恶又傲慢。本藩言词及命令,犹如金科玉律,坚定不移。 中国农历闰五月初六日荷兰历 1656年6月27日 1661年郑成功以绝对民族英雄之姿态向荷兰殖民者发动总攻之后,郑荷之间有大量信件往来,包括是年5月1、2、3、4、10、24、25日以及7月1日的信件。 在这些信目中,郑成功一贯自称“大明招讨大将军国姓”,均采用永历纪年,并盖有“国姓爷”印章。 而荷兰方面亦称郑成功为“国姓爷阁下”,采用公元纪年,并由长官揆一签名。 1662年2月1日,无力阻挡郑氏收台的荷兰殖民者正式向郑成功投降,在交给郑成功的缔和条约中,他们称郑成功一方为: 自一六六一年五月一日到一六六二年二月一日围攻‘福尔摩沙’的热兰遮城的大明招讨大将军国姓殿下。 而郑成功交给荷兰人的缔和条约的条文也是自称国姓爷。 在同年郑成功给西班牙马尼拉总督的致函中,亦有如此内容: 大明总统使国姓爷寄马尼拉总督曼利克·特,喇喇之宣谕......永历十六年三月七日国姓爷。 可见,郑氏在与荷兰及其他国家的往来交涉中,一贯自称为“大明招讨大将军国姓”,或“国姓爷”,而荷方也称郑成功为“国姓爷阁下”,表明他们也认定郑成功是隶属于大明王朝的官员,而非“台湾独立势力”。 郑成功本名郑森,南明隆武帝赐其国姓朱,改名“成功”。 此后他常以“朱成功”自称,以表对明朝的忠诚以及所受大明皇恩的正统性。 之所以后人称呼“郑成功”,这与成王败寇之清廷的蓄意操作有关——清朝忌朱,因此修史时称其为“郑成功”。 在原始记录中,郑成功对外大都是自称“朱成功”,如设明太祖朱元璋神位祭拜时,就自称“忠孝伯招讨大将军罪臣朱成功”。 郑成功、郑经、郑克塽在台湾的身份,始终属郡王级别。 并且,郑氏家族只用“招讨大将军”名义发号施令,纵使在郑成功死后,其子郑经、其孙郑克塽相继管理台湾,二者都是使用“招讨大将军世子”之名义。 在《闽海纪略》《海上见闻录》和《闽海纪要》(又称《海纪辑要》)、《先王实录》(亦称《从征实录》)、《台湾外记》(或称《台湾外志》)等众多保存郑氏史料的文献中,提到郑氏和台湾经常使用的是“台湾”“东都”“东都明京”“东宁”“承天府”等词汇,但从未提到什么“东宁王朝”或“东宁王国”。
郑家在台穿龙纹蟒袍,但无论是颜色还是龙纹款式,都严守大明的规矩:常服为蓝衣,礼服为红衣,五爪龙纹不分正龙,行龙。 明郑自始至终尊奉明朝正朔,哪怕是在南明永历帝朱由榔殉国后,依然坚持使用永历年号,发行并使用永历通宝。 这一点非常重要,这决定了郑氏家族经略台岛的政治属性与历史定义:此地为反清复明之中华血脉据点,而非台岛独立之政治力量。 当然,从荷兰、日本等域外殖民者的角度,他们很快就在时代翻覆之间嗅到了“政治商机”,前者逐步调转身位,反认南下的清军力量为中华正统,辅佐攻台;后者则大力支持郑氏“拥台自立”,并在这个过程中日渐渗透台岛——这个过程延绵不绝持续不断,直至1895年的《马关条约》,日本对台岛近两百年的软硬兼施终得愿偿。 这些我在之前《澎湖海战》的文章里均由详述,此处不赘。 我实在难以理解这部电影制作团队的脑回路,就为了把明郑打成“台独”以彰显施琅攻台的政治合法性,连“东宁”都用上了就是不敢使用一个“明”字…… 仅仅图索给明郑施加莫须有的污点,以致采信当今对岸“台独”颇为依仗的伪史概念——这真的是“主旋律作品”吗? 即使不谈历史之史观,现实之局势总得考虑吧?
包括冯锡范这个乱世降臣,他的海报也是一言难尽。 “忠诚伯”,这明明是他在叛明投清之后被清廷授予的,顺带着让他入了汉军正白旗。 因此,他的Title怎么着也得是“正白旗忠诚伯”——此人的忠诚是之于新清而非旧明的,此人的仕途最高顶峰亦是已与明郑无关。
明郑政权在其存在的二十三年间(1661-1683),从未以“东宁王国”或“东宁王朝”作为其政权的「正式国号」以形成官方自我称谓。 “东都”改“东宁”,本质并非建立新国号,而是对管辖区域的地理或行政称谓调整。 郑成功收复台湾后,曾将台湾赤崁(现台南)改为“东都明京”,以此宣告台湾归属明朝,并表达欢迎南明永历帝移驻台湾的意愿 ,彰显抗清复明的初心。 对此,郑成功在其著名的《复台》一诗中也自剖心迹: 开辟荆榛逐荷夷,十年始克复先基。 田横尚有三千客,茹苦间关不忍离。 但在1662年4月,永历帝被俘虏后遭吴三桂杀害,南明最后的“小朝廷”彻底覆灭。 如此一来,原本对应的云南“西都”不复存在,“东都”也就失去了原本的象征意义,于是才有了改名之为。 去年在北京举办的纪念郑成功诞辰400周年暨收复台湾362周年两岸交流活动中,全国政协港澳台侨委员会副主任许又声曾代表官方发声: 郑成功的一生虽历经剧变、动荡,但从未改变其台澎是中国土地、台湾军民是华夏子民的立场。 历史与现实都无比清楚:所谓“东宁”之谓,在明末清初绝不带有任何“独立”之味,反倒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之后被“台独”势力虚空捏造、嫁接拼凑式旁征博引得加注了“独立”成分,最终沦为今天对岸顽固派的政治依靠。 可是,竟然又被我方的文艺人士“如获至宝”一般的拿来使用,给电影《澎湖海战》中的明郑力量扣上了独立的污帽,这实在是给今时今日的“台独”分子递了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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