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本是高山》,热度很高,看得我血压也很高。 本来把张桂梅的故事原原本本拍出来,就是一部佳作,但电影拍出来,真是各种“作”。 又是山区酗酒的母亲,叛逆贪玩的学生,强迫学生剪发的老师,又是拿亡夫当精神支柱的“张桂梅”。 总有一种感觉,这部电影的编剧,是用自己走艺考路线的经历,靠着看了几部爆米花电影,来揣测张桂梅校长、臆测华坪学生、推测乡村生活。 家境优渥,成绩不错,一路电影名校的人,是拍不出那个真正的农村苦难的。 他们对人生苦难想象的下限就是:在大好年华上网、逛街、荒废青春。 然后在二十或者三十年后,对着月亮喝常温燕京,对自己不爱学习的行为悔不当初,感慨自己毁了自己的人生。 这部电影的编剧,根本没有去了解这些她们口口声声要帮助的“山村女孩”。 现实中的山村女孩旷课的原因,或是家中贫困无力交学费,或是早早嫁人,有的要帮忙务农,还有的要照顾弟弟。 对于她们而言,如果在干农活之余,能有一个读书改变命运的机会,她们都会牢牢把握机会。 如果能专心读书不干农活,她们都会感恩戴德。 如果在她们想要专心读书的时候,遇到了华坪女高这样有能力帮她们改变命运的学校,她们只会感叹这是生命的奇迹。 这种心理,是看言情小说和青春片长大的小孩所不能理解的,所以他们会产生很严重的认知失衡。 在编剧眼里,饿死事极小,剪发事极大。 那可是把一头乌黑亮丽,随时可能染得五颜六色,烫成大卷小卷的长发剪掉啊。 没了头发,还怎么待我长发及腰?还怎么发如雪凄美了离别?还怎么一朝结发从君子? 编剧哪怕看个纪录片都知道,剪短发后,能省下大把洗头发、整理头发的时间,用来背单词、做习题,华坪女高的学生是十分乐意剪发的。 结果到了电影里,就成了张桂梅校长强制学生剪发,女生哭哭啼啼。 不断强调学生的不自愿,受困于规则、屈服于强权、失去美的权利…… 这部电影真的是要美化张桂梅校长吗? 因为无知,编剧又把欧美肥皂剧的套路,套在了中国山区上。 现实中是父亲酗酒家暴,电影中改成了母亲酗酒。 在山村,喝酒的母亲其实很少,喝农药的母亲还有可能。 母亲不做农事打孩子很少,更多的是母亲做了农事,还要挨打。 为了“合理性”,编剧设计了一个自以为巧妙的桥段——丈夫去世,母亲郁郁寡欢,所以酗酒。 首先,以我对中国母亲的理解,只要孩子还在,母亲就绝对绝对不会崩溃。 其次,在把女儿视为行走的彩礼的山村,你凭什么以为母亲这个角色,当初就是自由恋爱的? 丈夫去世,妻子酗酒,虐待孩子,这种典型的欧美影视剧套路,非要搬到中国来,水土不服是很正常的,编剧非要强调是实际考察后的结果。 只能说,绝大多数中国人对山村的了解,已经超过这电影100%的编剧。 据我所知,这部电影在宣发时,一直主打的是女性力量。 但拍出这种东西来,真的是为了讴歌女性的伟大嘛? 说实话,看到这种“山村三体”我倒也不意外。因为在中国的影视行业,这种何不食肉糜的编剧真的太多了。 近些年的影视剧,充分展示了制作团队对贫穷的无知,对苦难的想象力缺乏,几乎完全不会拍一个普通人的故事。 住独栋的毕业生,穿名牌的打工仔,最大的困难是要交不起房租,最大的挑战是公司任务繁忙。 每天最痛苦的是TA还爱不爱我。 我不知道离生活这样远的影视剧,怎么去真正还原泥潭中的苦难,就像《我本是高山》的编剧也不知道,人可以有信仰,可以是伟大的。 在他们眼里,精神支柱就只能是情情爱爱: 让他们写秦始皇,他们得在六国搞出六个白月光来; 让他们写司马迁,他们得说司马迁写史记是为了纪念初恋; 让他们反思二战,他们得弄个希特勒初恋被犹太人弄死的前传; 就算让他们改编三体,程心也得是个痴迷三体人恋爱脑,或者对罗辑因爱生恨。 躲开了泥泞,一尘不染的主创团队,从头到尾都是不是很理解张桂梅的。 他们当然是同情苦难的,但他们根本不太理解苦难。 在他们眼里,世界应该充斥着昂贵楼盘的名称,奢侈品牌的款式,每顿饭几百上千的餐标和一瓶抵得上一个月工资的矿泉水。 群租房的闭塞,食堂盒饭的寡淡,通勤的漫长,指甲盖中的泥污……这些都应该不存在的,也没有啥意义。 所以尽管他们极尽想象,也无法窥见华坪女高从校长到学生的真正的生活。只能靠技法编写一段段“何不食肉糜”的故事。 我觉得,这就是这个故事折射出来最悲哀的部分—— 很多人穷尽一生,终于被他们看见,但始终无法被他们理解。 就像那个“皇后娘娘天天吃烙饼”一样。他们对穷人的理解,就是“低收入者可以把几套房租出去”。 所以别说那么多“高山”了,好好看一看“底层”。 |